竊鉤者誅竊國侯
今夕何堪慶賊偷
因果循環昭滿孽
時辰一到鍘(音:[習])狗頭
曾多次不斷提醒大家,從文言中所讀所聞,必須轉化為自己心裡的概念和引導身語意行為的觀點,高質量禪詩的內容,可以成為我們學習的好材料。先試讀以下兩首:
「空手把鋤頭,步行騎水牛,
人從橋上過,橋流水不流。」
傅大士(497-569)
「海底泥牛銜月走,簷前石虎抱兒眠;
鐵蛇鑽入金剛眼,崑崙騎象鷺鷥牽。」
臨濟宗 高峰原妙禪師(1238~1295)
大圍慈航淨院的講堂課室(內門)的出入口處,懸掛著第一首詩偈的鏡書,這也是許多年前,每次當我聽畢師父講學之後,抬頭就看到的,只覺得內容十分有趣就是了,沒有繼續深究。第二首是廿多年前從書本讀到,細思不解,再仔細間歇不斷地思量了廿年,無論怎樣去細微反複地思考,包括鑽進睡夢中去自由發現,也沒有半點頭緒?大約知道要明白那四句偈並不一定是很困難的事,可能一下便了解,呼之欲出但總是苦思不得。那個年頭電腦上網查閱並不十分普遍,到後來互聯網較為普及,又想到既然思考了那麼多年都習慣了,況且網上解釋的資料未必一定對,就算沒錯,還不如自己用心繼讀尋找答案的寶貴。
***坊間其實也有許多解釋禪詩的書籍,對禪修者來說,體驗出來的,還是靠自己去找尋好得多,效果完全是兩回事。
你是否會想到,自古很多修禪的人總是喜歡寫詩偈一類的文字,為什麼他們會這樣做?這樣的做法有什麼特別的意義?且看道來。
寫作詩的流程,一般是先有境,此境可以是外境,也可以是內心的
“獨影境” (自想的情境),前者亦可多變為
“帶質境” (憑觸境另自擬情) [“獨影境” 和 “帶質境” 二詞,日後將於講《八識規矩頌》中詳解]。第二是與境同時生起的靈感,靈感冒出的因素是心理情緒的悠然和自由,少有壓力的心態造就靈感容易生起的因緣。第三步是上述 “境” 與 “靈感” 的融合,缺一不可。第四步亦是流程中關鏈一點,“境” 與 “靈感” 的融合形成一種 “意會” ,“意會” 是很倚賴當時各方面包括環境和心態的因緣,若然其意不能會合,那麼整個情境和靈感瞬即消逝去。最後才輪到把 “意” 轉變為文字以方便記憶下來,對作者而言,這一步其實並不那麼重要,因為整個過程的重點在於
“意” ,文詞是作詩偈者後來憑自己的文言知識,把詞典的單字堆砌上去,以利於表達而己。
賦出禪詩的人,皆試圖表達一些不能用文字或邏輯概念去詮釋的意念,例如禪詩中最普遍所要傳遞的意念是 “因緣” 、 “無常” 、 “空性、 “超越二元對立” 等,因為要用文字去探索非文字能形容之意念,所以唯有用上似乎無關連但可以令知道的人了解的禪語方式,一般或對佛學一知半解的人,從文字表面的意思去直解,如果非覺得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就祇懂欣賞聲韻和諧或美妙的描述。
至此,修禪而能懂文字讀到詩偈的人,不要錯過前人詩偈的
“真正” 內容,不要好像一般人抱著欣賞歌曲或優雅文字般的心態去衡量,應該以眼前詩偈的寥寥字數,依上段的流程步驟,仔細地在內心做
“逆向” 的功夫,重新把文言轉化為自心的 “意” ,整個可以從詩偈中學習的主要關鍵在於此!
學習佛學禪修過程中的聞。思、修,不可能直接從文言中獲得,自己必須依文言而轉化成自心的資糧,師父則可能利用文字以外的因緣,以達至刺激徒弟直接突破轉化的限齊,所以說出口的比喻、禪詩乃至唸(唱)誦皆有它們即時的珍貴價值(過後的當機效果打了大折扣),當下次有機會接觸那些因緣,切莫掉之以輕心,仔細檢拾餘韻好了。
佛教之偈語,與詩的形式相似,「偈」一字的解釋如下:
有廣狹二義,廣義之偈,包括十二部教中之伽陀(梵 gāthā)與祇夜(梵 geya),兩者均為偈頌之體,然兩者之意義互異:偈前無散文(長行),而直接以韻文記錄之教說,稱為孤起偈,即伽陀;偈前有散文,而尚以韻文重複其義者,稱為重頌偈,即祇夜。然諸經論中或有混用此二者之情形。狹義之偈則單指梵語之 gāthā。音譯伽陀、伽他、偈陀、偈他。意譯諷誦、偈頌、造頌、孤起頌、不重頌偈、頌、歌謠。為九部教之一,十二部經之一。此文體之語句,則稱偈語。梵文文獻中由特定音節數與長短組成之韻文,通用於佛教經律論。偈之種類極多,佛典中最常用者為兩行十六音節(兩句八音節)所組成,稱首盧迦(梵 śloka),又稱通偈。另一種為兩行二十二至二十四音節(兩句十一至十二音節)所組成,稱為
tristubh(音律之一種)。此外,不限音節數者為兩行八句(四個短音量有七句與一音節)所組成,稱為
āryā(音律之一種)。[佛光大辭典]
又作伽陀、偈陀。意譯偈頌、頌。係與詩之形式相同,以一句五言或七言表現的韻文。一般以四句為一偈。在梵文佛典中,一首四句三十二字的偈頌,謂之一「首盧迦」(s/laka,又作輸盧迦、室路迦)。[中華佛教百科全書]
一般來說,禪詩與佛偈是有多少分別的,例如在古老《雜阿含經707》中的佛偈:
「貪欲瞋恚蓋, 睡眠掉悔疑,
如此五種蓋, 增長諸煩惱,
此五覆世間, 深著難可度,
障蔽於眾生, 令不見正道。
若得七覺支, 則能為照明,
唯此真諦言, 等正覺所說,
念覺支為首, 擇法正思惟,
精進猗喜覺, 三昧捨覺支,
如此七覺支, 牟尼之正道,
隨順大仙人, 脫生死怖畏。」
此等在佛經中出現的偈語,和大多數佛說的比喻一樣,皆是直說的(比喻有隱喻與直喻兩類),即從文言字面可以知道何所指。但禪詩的意趣,起碼與表面所讀到的文句有內外二重意義的表達,有部分特別奧妙的禪詩,能達至三至四重的意境,而這些骨髓裡的禪意,因部分讀者內心的程度而言,並非每一個接觸到的人都能夠生起共鳴,其最主要的因素就在於
“表面文字” 與 “當中含意” 的轉換兌變。當懂得的修禪人讀到古德多重意境的禪詩,每一字一句都可能成為銘心的教誨。
文言之於法,只不過是為了大眾認識,通向勝義真理的一種工具而己,文言並非目的!修學者要一面檢拾而另一面拋棄,如果不那樣操作,則最後所得到的,是滿腦子的文字知識,而終究
“一無所知” !禪詩、比喻和唸誦的奧秘,有待知心的人自己去發掘!無有 “心” 的,就當是優美的文字、神話故事和可使人平靜的歌曲好了,此時此地,權貴利益出鬼神,世事光怪陸離,非是是非難料難解,人為作苦業困迫,有心有力且有各方因緣條件去修習正道的人,萬中無一之稀有,暇滿人身得來極為不易,歲月蹉跎,因緣稍縱即逝去,轉瞬又再輪回,執著、留戀、惋惜、唏噓、埋怨、仇恨等徒費日月時光;享受、歡樂、金錢、財產、眷屬、幸福等皆有漏盡的缺陷與過患,唯一之計,莫理世間煩囂浮惑,逆隨波逐流而往,心無旁騖地埋頭一心向法,才有趣向解脫的把握。
四句偈文身
牽念廾載神
何乎得與否
益增育養心
二零一八年九月三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