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4月13日 星期四

《聖者的語言》

          古今大畧,賢聖二者,丰彩或許截然異味。

賢者如嚴師,多直說道理,井井有條不紊,邏輯緊密有序。賢人的出現,隨學者承師風,拾級而前,亦絕大部分把老師的一字一句,當成是金科玉律,盟守不敢稍有逾越雷池,大部分虔誠的追隨者,似乎都有一個戒律行為的框框去遵從,而這種規範,外表現於行住坐臥的相,而內則戰戰兢兢地恐怕觸犯,不要以為這一類賢人的追隨者,終日都好像被那種規條所制約,實際上,他們都有樂此不疲的喜悅,而且屬於此一形式的信奉者,在任何宗教團體中,也是絕大多數的,有時他們守奉賢者老師的說話,如絕對的真理。

聖者的內心,已超越了語言和概念框架的地步,以世俗的眼光去量度,乍看時而以瘋若癲,時而像小孩般的童真,更多時候,無論眼前是什麼,他們都似乎表現出平和寕靜的態度,看看耶穌,他的話語形式,在《四福音書》僅有的章節裡,絕大多數耶穌所說的,都是用比喻甚至隱喻的方式透露出來,因為在他宣揚道理的同時,還要兼顧中間施設存在一個 ,所以 的方式是必須的,關於宇宙中,世人的意識無能觸及理解的事都不必直說出來,因為怎樣的解釋也不乎合真理,信眾也欠缺能力去明白;反觀他的門徒呢,並無一個有此表達方式的能力,後世的信眾們更甚,於是乎築起團伙高牆,在牆上指手劃腳,用鐵石般的嚴肅態度去計度 ,教條僵化死板的解釋,如把活魚放在水中急凍了,更不斷欣賞著認為游魚的姿態 而自得其樂。佛陀呢,最古老的《四阿含經》中,不乏借寓言和比喻的教法,而後世弟子釋經的論典中,相比則較少有用那種形式去談(唯一支那禪宗有些例外,這一宗派有其特別之處)。我相信,必定還有不少嘻笑怒罵形式的語言符號,曾經從以上兩位聖者的口中表達出來,而被後世埋沒了。

 不過當場的弟子,在過後的口述記憶過程中,根本不可能描述到之前聖者在用言語表達中的非言語部分,所以,後來將口口相傳言說轉成文字的學人,更沒有辨法以文字把聖者非言語但用語默動靜表達出來的方式記錄下來。以心法而言,文字當然是指出方向的載具,但文字與言語略有不同的地方,是言語加上當時契機的心態、語氣、背景、對象及當場的各種正在變化中的環境,再加上言說的身體動靜姿態,同樣的言語能表達出迥然有別的意義,那是單靠後世黑白紙本無法觸及的神髓。

佛經中後期的所謂「大乘」經典,例如有關「般若」、「瑜伽」,甚至晚期的「如來藏」的典籍,內容也沿用不少比喻的教法,不過是經過修辭上的潤飾罷了(與佛陀當場契機隨口說出來的有很大分別)。至於未來的彌勒佛,當他降生到此世間的時候,也當然會如耶穌及釋迦佛般,以 來弘揚法,這是因為亘古以來,所有聖者的修行,已達至圓滿而超越語言的障礙,然而,他們又不得不利用人間的話語,指向真理的門檻!

 另一類聖者用來代替直說的表達方式,是利用文字來作圖像插畫,因聖者沒有可能即場繪畫,亦都沒有筆墨紙張那些文具,於是用上「偈語」那一類若有所指的「文字插畫」。「文字插畫」使聆聽者有一種自己更主動地去發掘真相的功效,同時又增加了聯想的機會,對一部分接受者來說,比直說更有深省的意義。

        聖與賢,其實不可以用什麼方法去量,不過,聖者的心境階段,是言語及概念不能表達的,但他們要轉過來在人間用言語概念說真理;賢人(世間稱謂)還是墨守於言詞,或在超越之間,所以由過往聖人的日常行為而記錄下來的文字真理,凡是普羅大眾不甚明了的,可能還須由賢者用語言或文字去作一番論釋。至於闡釋聖人 的意義,則百家爭嗚,亦是良莠不齊,有唯我獨知的一家之言,有解釋得無模棱兩可含糊不明確的,有加添己見而標奇立異的,亦有許多集非成是,錯解當中道理的,另有引導信眾傾向神秘玄妙迷信,更為現代一般人所接受。末法時期,無教無證,就算此間有賢者,也不會在眾人面出現,倘若接觸一群宗教團體的信眾,先行多覺察他們的言行,大摡也會知道,他們所跟隨的導師,究竟是什麼種類的人。

只能平舖直敘而說理的,那怕有過人記憶,滔滔不絕的把書中文字解釋清楚,最多可以稱為「老師」。能以 的方式縱橫而說理的,才可稱得上真正「師父」輩的人,聖者本來就毋須利用言語來宣揚法理,他們內心放射出來的表達方式,超越世間所有言語,是最上乘的教法,不過,有多少人能親自接近聖者,當中亦只有極少數的人才能接收到那股能量訊息,試問一般學人怎能夠想像完全沒有語言的傳遞方式?所以,聖者亦有心利用語言的表達方式,去利益後世想行隨古道的人,其實在聖者們還未滅期間,他們不用言語來直接傳遞的法理,遠多於留傳於後世的言語文字,但接受了聖人用那種無言傳法的門徒,也很難再用言語把「真實的法」複製出來。

最後,還要向有心的朋友知道,往日的經驗,有太多求法者企圖挑戰弘法善知識的「功夫」,歸根到底,如果自己可以,藍天白雲、清風明月、高山流水、春夏秋冬,乃至所有貧富貴賤、恩仇怨敵的人,都可以成為學習的對象,要挑戰的是自己的心。